【良堂良】报君知 四十一
四哥给东西收拾得差不多，又仔细给各色事项重新嘱咐了周九良一遍，这才带着小徒弟走了。人家总归不能在这堂口一天到晚守着，孟鹤堂不想见的人，也总归是要见一见的。
“先生，我回来了。”周九良推了房门进屋，见孟鹤堂一个人缩在炕里头，抱着胳膊给脸埋起来，整个人几乎团成一团。
周九良见他也不抬头。回身关了门又顺手给门销上。几步到了他切近，坐下掸了掸褂子又接着说:“人我请来了。”
“嗯。”孟鹤堂埋着头答应了一声，似乎并没打算瞧他一眼。
“人家来都来了，您也得抽空儿见一面，给事儿定下来。”
“我有数。”
“四哥说，你这戒烟呢。”周九良也不回头，就在炕沿坐着，一样也不瞧他，只顾自说:“想起什么来了，是这会儿又不觉着疼了？”
孟鹤堂这才抬头，仰着脸长叹了口气答:“没办法，我跟这儿耗不起了。”
周九良偏过头瞄了一眼，这才算见了他正面，他脸色确乎不大好，还挂着黑眼圈，头发好像也长了几寸，耷到前额几乎漫过眉毛，看起来十分顺驯，又有些惹人可怜的样子。
周九良只瞧得自己心上不很爽利，也说不清因为什么，总之觉得有些郁郁。于是蹭到他身边，又说:“早戒也好，偏等到这节骨眼上才想起来，何许呢？”
“我当你得再过阵子才回来，谁知道还是让你赶上了。要再有个几天，我这儿许就成了。”
周九良伸手拨了拨他额前碎发，跟着说:“都这么长了，你也不嫌看东西碍事？”
孟鹤堂也回手整了整自己头发，反问:“有什么可看的，你么？”
周九良笑笑说:“不乐意瞧我也没辙，您担待着吧。”
孟鹤堂呆呆望着顶棚，也不知是想什么，许久才开口说:“我最近脑子不成了，一阵儿清楚一阵儿糊涂的，你得帮我。”
周九良苦笑着答:“祖宗，我这儿是干嘛来的呀？”
孟鹤堂听了也笑笑，又合上眼，略思索一下说:“刑堂那边儿，我安排了个替身出海，为给门里看的。实际人还在那院里圈着，你抽空去找他，随便留下点什么给上头交差，一拖半个月，两头儿都该急了。”
“完了呢，就给他放了？”
“放了吧，兹账本跟他没关系了，他也就没得可折腾了，犯不上赶尽杀绝。”
周九良闷闷应了一声，带了点希望落空的意味，却也没继续说下去。
孟鹤堂眯缝着眼瞧他，见着他满脸写着不乐意，便又说:“你呀，要毁他哪只杀人一条道？”
周九良这才笑说:“你可太损了。”
孟鹤堂跟着嘱咐:“到时候你叫着四哥一块儿，别再给眼皮底下那点地界弄脏了，那院儿我挺得意的，还不想贱价倒出去。”
周九良答:“嗳，知道了。”
“关东来的那二位爷，你先替我稳稳，我等缓出点人样了再去见，要么让人看了也不成样子。”他说着顿了顿， 似乎有些不大自在，嘴上念叨“唉，还有什么事儿来着？”
周九良接话道:“哦，咱那院还关着个牲口。”
孟鹤堂答:“是了，你得空也去瞅瞅。我...我这阵子都叫你四哥那小徒弟照应着那儿，免得人起疑。”说着他气息不自觉就重起来，只是刻意压着，是想要瞒过周九良的耳目。可自然是行不通，于是便听周九良问:“孟哥，是不是又疼了？”
孟鹤堂也不理他，只顾自说:“那小子...浑浊闷楞，我怕有差池，你再去瞧瞧我也好放心...”
周九良似乎没再有什么心思听他说话，只盯着他震颤的指尖，蹙着眉头。
“成了，今儿没什么事儿了。你先回屋歇着吧。”孟鹤堂佯作轻松，还对他笑了笑。
“是我，不碍的。”周九良说。
“去去去，赶紧滚自个儿屋去，不想瞧见你。”孟鹤堂骂。
“先生，我也住这屋，我回哪啊？”周九良反问他。